蓑衣
□魏则明
晚夏,毒辣辣的阳光和阵阵的阴雨给庄户人家带来了许多烦恼。
那年我九岁,随父亲站在故乡旷野的河岸上,岸两旁种着成片的高粱、玉米和红薯。父亲望着泛着光的河流和对岸点着头的高粱,决意要编制一件蓑衣。
一片云彩遮住了阳光,父亲走进高粱地,我站在河岸上,等待父亲回来。偶尔能听到蝉的鸣叫,看到蚱蜢的飞翔。半晌的功夫,父亲背回了一捆精心挑选的高粱叶。
河岸上吹来一阵风,几声娇小尖细的白色水禽给静静的日午增添些无奈和惆怅。
河岸边,父亲把高粱叶拧结在一起,有序的编织起来。我在一旁痴立着,直到看着他编成了一件完整的蓑衣,有些叶子还是绿色的。
父亲第一次把蓑衣披在肩上,抖了抖,那沙沙的声音如风、如雨、如父亲心底惬意的微笑。
父亲把蓑衣挂在门后的木楔上,家里又多了一件物品。
秋天,庄稼成熟了,有时父亲披着蓑衣去给生产队守夜。
蓑衣即可遮雨,又可挡风,还可当作一件衣服来用,在我的印象中,父亲每每守夜归来,蓑衣上总是沾满了湿漓漓的露气或雨珠。
上个世纪70年代的农村,集体生产队秋收时是分红薯的,那个年代,红薯是庄稼人一年的主食,人们往往把红薯加工成片子,就地摊晒在高低不平的泥土地面上,童年的我也随着父母摆放新鲜的薯片。有一次,天气阴沉,晒得半干的薯片还在地里没有收拾,我和父母都跑向地里匆忙的捡拾,天果然下起雨来,衣服被雨水浇湿,风一吹有了寒意。父亲把蓑衣披在我身上,乱雨中人们急急地拾掇着自家的食品。
在我如梦的童年和少年时期,这件蓑衣不知什么时候从生活中消失的,它是我少时的一份情结。现在回忆它的时候,似乎仍有簌簌的露气,从神秘高远的夜空中降落下来,而房顶也似乎就如一件罩在头顶的巨形蓑衣……
高粱地、河岸、父亲、我、蓑衣、成了我记忆中的一幅灰色照片。
而今我已住进城市,每每从孩子们口中听到“青箬笠、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”和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的句子时,就会油然地联想起那件蓑衣,联想起故土和亲人。由此也更深一层地增加了对社会生活的理解与认识,增加了对已去岁月中那份难以表述的情怀。
2003年12月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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